去年,满宇叫我参加“二楼”的一个项目,叫“地方戏”,以论坛剧场的形式展开。在这之前,要做田调。我年初先是在香港做了一个小展览,忙完了,正好过年,回来广州就被贫穷扼住了喉咙,就赚钱去了。而这个项目,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开端,直到我跟泽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开始了我们的关系,我也找到了我真正感兴趣的、也是一直驱动着我的源头。那就是对权力、暴力的体验、观察、分析。而它所创造的臣民,我们所有人,尤其是女性,是我最关注的点。
我看到,从女性的视角,权力与暴力的定义被更新了,它不是简单粗暴,而是细致入微、无孔不入。我作为幸存者,我还看到了女性们的经验,无不折射出周遭环境的真相。因此,我在收到朋友的来信时,我将这些想法分享给了她,并决定开展工作坊的活动,以此开展“地方戏”项目的田调。
下面,是我写的一封回信,和发起的工作坊的内容。
My dear dear sister:
收到你的信件已有多日,夏雨与时光都汛疾,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。我当时读完信,有千言万语,有一百条舌头堵在我的口腔,它们都想说话,却纷扰得互相打架。时间实在是太快了,与泽在一起的这个月,时间的节奏比从前又有了变化,变得做不了什么事情,它就都溜走了。我笑着说他的时间是北京飞扬的柳絮,飘乱的。我又读了一遍你的信件,觉得真的是太好了。你说你没有我的勇气,我要否认你的判断了,你的勇气从来不亚于我,从来只比我更多而不是更少。我能做出一些事情,说出一些话,有时候是因为我获得的支持更多,有时候是因为我更粗神经些,有时候是因为,我并没有从小到大,完全生活在某些阴影之下,没有那么多那么深的创伤划在我的身上,或有结痂梗在喉中。简而言之,我是幸运的,而不是更勇敢的。看到你说你姐姐的事,我也是许多感慨。我还记得在我父亲检查出病的那个冬天、春节,我哭着对你说,你也艰涩地告诉我你家里有个这样的姐姐。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年,我们毕业之后的炎夏,我记得我也与你一起愤恨她,她带来的压力太大了,她像一堵巨大的墙,她与复杂的家庭之塔互相锁绑。我还记得我说,我希望她从此住院不要再出来了,不要再让你觉得如此绝望。可这一年我们改变了多少啊...真是不可思议,我从你的文字里读到,你的尝试、你对她的理解。这是多么重要的一步。你已经说出真相了,她的崩溃,她没有在这种冰裂的瞬间去行动,……唉,她被养得无法行动了。我同情她,希望她能发现自己身上的能力,想想她的英语课,想想她对其他信徒那反对的声音,她是与你一样勇敢的人。我最近,越发地发现,许多权力像看不见的鞭子,在我们身上鞭出了我们看不见的痕迹,把我们训成了它的巴甫洛夫的狗。我们每个人都是巴甫洛夫的狗,都是这些条件反射、这一堆习惯、规训的结果,我们是权力所塑造的孩子。而它狡猾而不可见,它让男人们以为暴力仅是剥夺资源、是肉搏、是身体伤害、是对已有权利的侵害。它太狡猾了,而只有我们,站在受害者底层的女性、病人……无时无刻不警敏着恐惧的黑爪的我们,当我们的眼睛有力地穿过恐惧的迷雾,当我们的手能握在一起,当我们的身体战栗着却无比真实地宣誓它的存在,我们就能看清楚它的模样。恐惧是它的迷雾,是它创造的鬼打墙,是让我们发挥想象,让自己的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、损耗自己的。1.它隐藏了它的真面目,只承认身体伤害才是它,而它的其它部分,则成了无法命名的东西,以至于我们不能立刻辨识它。我们的身体会颤抖,我们说那是恐惧,但穿过恐惧的虚雾,就是权力的实体。我们感觉不快时,我们的声音得不到回应时,它都在幕后悄悄运作,而我们以为只是自己的情绪问题、以为只是自己“多想”了。2. 它塑造了我们的形状,却将自己隐形,以至于我们即看不见它,也看不见自己。当一位女性在夹缝中生存,以至于成了夹缝的形状,她的诉求只能通过歇斯底里或者阴阳怪气来发泄时,她知道自己被塑造成了这样吗?它太狡猾了,藏起了我们的镜子。3.它被垄断了声音,又被形容得简单粗暴,而且,它还要显得只有某部分人拥有它,而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它!这条狡猾的泥鳅般的影子,它既从外部威胁着我们,也潜伏在我们的身体之中。它分明是细腻而敏锐,它分明由我们与外部的力量共同互相创造,它在我们的感官触及的世界放大,却在我们的身体之中藏匿。在我们的身体里找到它、点燃它吧,我们的POWER!
我们的每一寸感受,分明为这世界提供了新的路径去接近真相,尤其是关于权力、暴力在身体上作用的真相,但是我们的火种都被压抑了,特别是你,我的女朋友,你几乎不曾自己正视自己的力量。你以为那是彷徨,以为那是自己的颓丧,以为是自己无力……不是的,绕到这些东西后面看看它们吧,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感觉,而别人麻木不仁;为什么你做出了努力,而别人没有听见你的声音;为什么你敏锐、警醒,而别人只认为那是日常?是我们周遭的环境太糟糕了,它与暴力已经融为一体,它们创造麻木,打压敏感。但我们的敏感也可以是我们的POWER,因为我们敏感,所以我们才能获知这个世界的真相。
爱你的,
iago
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,我们的行为被塑形了,但我们对此或没有觉察,或偶尔恼怒。这些习惯是如此的细微而又力量强大,在我们不知所措时,它掩盖了我们的身体的真实声音,去服从于看似融洽的微笑。我希望可以邀请大家来讲一讲在自己身上的事,不愉快却无法做到拒绝的事,本该拒绝却无法拒绝的事。再聊一聊是什么使我们无法say no,也无法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。再进一步,我们要如何体察自己的感受,忠于自己来说话,而不是成为离自己最远的人?我希望通过一些工作坊的活动,能与大家共同探索,既看到是什么塑造了我们,也看到自己被塑成的样子。工作坊计划在每周六或日下午做一次,在广州的不同朋友的客厅中,每场6-8人参与,一共五次,且每位朋最多可以参加三次。
这次将在地铁站纪念堂附近的YiJun家,时间为8月4日 pm 14:30-17:30 ,请报名者们于14:00 在纪念堂地铁站D2出口集合。8月4日参与者,计划8人,目前(8月3日 20:30)有6人报名。我不想把这样的事做得太过正式,比如在专门的机构、展厅里,或者别的类似教室的地方,我希望可以像去朋友家做客一样,放松自在,说出自己身体每个细胞的真实感受,互相了解、看见彼此的样子。因此我决定有偿借用朋友的客厅,需要满足这么几个条件:在地铁站附近、客厅有空调、可以容纳6-10人坐着聊天,最好有一张桌子,我们可以一起涂涂画画。以及,我会按参与者的人数(包括我以及客厅主人,每人20元)由我付给客厅主人,参与者不需付款。现在还有四次工作坊的客厅需要借用,感兴趣的朋友请留言联系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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